四、潘知常生命美学的意义

in #cn3 years ago

前文已经说过了,潘知常生命美学不仅有独特的内涵,还有更为重要的意义。这种意义,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他的生命美学具有一种真正美学的属性;另一方面,他的生命美学又具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
潘知常对生命美学有过这样的概括:
生命美学出现于1985年,它立足于 “万物一体仁爱”的生命哲学,把生命看做一个由宇宙大生命的“不自觉”(“创演”、“生生之美”)与人类小生命的“自觉”(“创生”、“生命之美”)组成的向美而生也为美而在的自组织、自鼓励、自协调的自控系统,以“美者优存”区别于实践美学的“适者生存”,以“自然界生成为人”区别于实践美学的“自然的人化”,以“我审美故我在”区别于实践美学的“我实践故我在”,以审美活动是生命活动的必然与必需区别于实践美学的以审美活动作为实践活动的附属品、奢侈品。它包涵了两个方面:审美活动是生命的享受(因生命而审美、生命活动必然走向审美活动、生命活动为什么需要审美活动);审美活动也是生命的提升(因审美而生命、审美活动必然走向生命活动、审美活动为什么能够满足生命活动的需要),是新时期以来第一个破土而出并逐渐走向成熟的美学新学派。
他强调指出:学术界对于生命美学的界定与说明始终十分随意,缺乏权威的规范,这导致了相当程度上的对于生命美学的误解。希望这个简要介绍能够得到学术界的普遍认可,从而得以进一步在这个基点去展开更加深入的美学讨论。
这段话是潘知常自己概括的,很重要。它有几个重点:
1、“万物一体之仁爱”。这是生命美学的哲学基础,是生命哲学的主旨。它深深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之中,接着王阳明的“万物一体之仁”讲,阐发了自己独特的新内容:爱。这种“爱”不同于儒家所讲的“亲亲之爱”,而是一种具有现代意义的“无缘无故的爱”,它具有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无条件原则。什么是无条件原则呢?“就是不但爱可爱者,而且爱不可爱者。”是一种“无条件的爱”。二是爱的态度。若站在神的立场看,爱是不对等的:爱不要回报,不要求报答和感恩;也不要求身份的、道德的平等,犯了错的人,有罪的人,也是可以被爱悲悯的。这是一种“不对等的爱”。
2、生命。这当然是重点之中的重点了。生命美学把生命看做一个自组织、自鼓励、自协调的自控巨系统。作为一个“自控系统”,它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宇宙大生命,另一部分是人类小生命。宇宙大生命有自己的表现形式,它们不自觉地“创演”,具有“生生之美”;人类小生命也有自己的表现形式,它们自觉“创生”、具有“生命之美”。二者的区别在于宇宙大生命的“不自觉”与人类小生命的“自觉”。至于审美活动,则是人类小生命的“自觉”的意象呈现,亦即人类小生命的隐喻与倒影。它是生命的导航,也是生命的动力。显然,这里的“生命”既有中国传统文化的丰富内涵,更有现代文明赋予的崭新意义。这样,生命就获得了本体论意义。
3、生命之美。美在生命。“爱美之心,人才有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之为人,不同于动物,只有快感,它还有美感。美感是什么呢?“美感是人类的一种精神现象”,“什么东西对于精神的创新、进化、牺牲、奉献有益,什么东西就有美感,而不是什么东西自身是美的,人类才因此而产生美感。” 美感把人从单纯的物质需要提升到精神需要的高度,让人具有一种超越性。“最后人类发现:超越有限的‘超越’本身才是人类最伟大的生存动力。” 这也是人之为人的“未特定性”、“无限性”的具体表现。因此,可以给美下一个初步的定义:“美是无限性得以见证的对象。” “无限性”体现为生命的“自由”,“自由”要获得现实性,就必须要赋予特定的形式,这形式就是“境界”。因此,美,就是自由的境界。毫无疑问,它是生命的最高境界。
4、审美活动。“审美活动是生命活动的必然与必需”,这可以说是生命美学的核心命题。它体现为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审美活动是生命的享受;二是审美活动也是生命的提升。前者意味着因审美而生命,因生命而有审美的享受;后者意味着因生命而有审美,因审美而有生命的提升。在生命美学看来,审美活动并不在生命活动之外,更不是物质实践的附属品、奢侈品,不是物质实践的派生物,而是生命活动的必然。审美活动是人类因为自己的生命需要而导致的意在满足自己生命需要的特殊活动。它服膺于人类自身的某种必欲表达而后快的生命动机。
审美的发生与人的生命的发生同源同构。审美活动并不神秘,它无非就是一种特定的生命自组织、自鼓励、自协调的内在机制的自觉。它的存在就是为生命导航。人类在用审美活动肯定着某些东西,也在用审美活动否定着某些东西。从而,激励人类在进化过程中去冒险、创新、牺牲、奉献,去追求在人类生活里有益于进化的东西。凡是人类乐于接受的、乐于接近的、乐于欣赏的,就是人类的审美活动所肯定的;凡是人类不乐于接受的、不乐于接近的、不乐于欣赏的,就是人类的审美活动所否定的。
生命美学以“自然界生成为人”去提升实践美学的“自然的人化”。实践美学看重的所谓“人类历史”其实只是自然史的一个特殊阶段。人类历史其实是“自然界生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它必须被放进整个自然史,作为自然史的“现实部分”。将自然界最初的运动、将自然演化和生物进化的漫长过程完全与人剥离开来,并且不屑一顾,是人类中心主义的傲慢,是没有根据的。而“自然界生成为人”则把历史辩证法同自然辩证法统一了起来,也是对于包括人类历史在内的整个自然史的发展规律的准确概括,而且完全符合人类迄今所认识到的自然史运动过程的实际情况。总之,所谓“人类历史”其实只是自然史在人类社会中的表现形式。审美活动与生命有着直接的对应关系,但是与物质实践却只有间接的对应关系,因此,审美活动是生命的最高境界。
潘知常还认为,百年中国现代美学,最引人注目的,无疑当属它所提出的“第一美学命题”与“第一美学问题”。对于美学学者而言,它们类似于美学的两个“哥德巴赫猜想”。其中百年中国现代美学的第一美学命题是“以美育代宗教”;百年中国现代美学的第一美学问题则是“生命/实践”。因此,“生命”与“信仰”问题,必然是未来美学研究的核心内容。美学因此必将逐渐走向哲学。因为生命美学就是未来哲学,未来哲学也就是生命美学。“生命美学如何走向未来哲学”,就是生命美学在今后要重点突破与拓展的研究领域。近年来,生命美学研究始终在“生命”与“信仰”两极展开,就是朝这方面努力的明证。潘知常出版于2019年的55万字的《信仰建构中的审美救赎》(人民出版社)回答的就是“信仰”问题;最近刚刚完成的65万字的《走向生命美学—后美学时代的美学建构》,回答的则是“生命”问题。前者是美学的“信仰之书”,是从“信仰”看“生命”,后者是美学的“生命之书”,是从“生命”看“信仰”。总之,是信仰的生命,也是生命的信仰。
生命美学并非人们所习惯的那种围绕着文学艺术的小美学,而是一种围绕着人类生命存在的大美学,也是未来哲学。它要揭示的,是包括宇宙大生命与人类小生命在内的自组织、自鼓励、自协调的生命自控系统的亘古奥秘。这一点,早在1985年,在生命美学的奠基之作《美学何处去》中就已经明确指出过了。
潘知常的生命美学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生命美学的基础理论,另一部分这是生命美学的运用理论。我们经常关注他的基础理论,关注他讲生命活动与审美活动的关系,什么是美感,什么是美;往往忽略了他运用生命美学理论而进行的文学批评。潘知常的文学批评经常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对四大古典名著的批评、对《红楼梦》的研究、对西方经典著作的评议、对李白、杜甫、陀思妥耶夫斯基等等诗人、作家的评论,无不体现出他的生命美学思想。这当中,他把作品是否具有终极关怀和爱的意识作为评判的重要标准,如此,对一些作品和作家、诗人就有了截然不同的评价,令人耳目一新,发人深省。
对潘知常生命美学的运用不仅仅局限于文学批评,还有学者在研究少数民族文化、城市规划与建设等领域也自觉运用,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熊芳芳在中学语文教学中有意识的运用生命美学基本理论指导中学语文教学实践,并取得巨大成功。
潘知常生命美学最突出的特点体现在他下面一段话中:
我们这个民族迫切需要两个东西,一个东西是个体的觉醒,一个东西是信仰的觉醒。个体的觉醒一定要有信仰的觉醒作为对应物。否则个体就不会真正觉醒;信仰的觉醒也一定要有个体的觉醒作为对应物,否则个体就不会真正觉醒。但是,个体的觉醒和信仰的觉醒最终会表现为什么呢?不就是作为终极关怀的爱的觉醒嘛!
这段话,具有鲜明的现实针对性,同时又点出了潘知常生命美学的独特内涵:个体的觉醒、信仰的觉醒、终极关怀、爱的觉醒。这些内容在其他学者的生命美学中很少见到。
笔者觉得,还可以从“个体审美”的角度,从整体上把握潘知常的生命美学。一方面,生命美学必然是个体的美学;另一方面,审美活动必然是个体的审美活动。也就是说潘知常是自觉地站在个体人的立场切入生命美学的,你也可以说潘知常的生命美学就是个体生命美学。这是通向潘知常生命美学堂奥的秘径。在《生命美学论稿》中,他说:
生命总是以个体的形式存在,自我的诞生,不亚于宇宙在大爆炸中的诞生。自我的诞生就是世界的诞生。一个新的自我的诞生,就是一个新的世界的诞生。对于世界而言,我无足轻重,对于我而言,我就是一切。
“我就是一切”!说的多么响亮,多么豪迈。在他所有美学著作中,这个“我”始终在场,始终是关注的焦点。从个体的角度切入潘知常的生命美学就很容易理解他的“灵魂”、“爱的维度”、“终极关怀”、“信仰”、“救赎”等等其它美学不曾涉及的范畴。
但这并不是说,潘知常的生命美学拒斥“群体”意识。个体不是生活在社会之外的,必须与别的个体打交道。个体如何与别的个体打交道?“带着爱上路”,“为爱作证”,这就是潘知常生命美学的回答。用“爱”作为润滑剂滋润人际关系,营造一个充满“人性”和“神性”的美好社会,这就是潘知常生命美学的社会理想。
潘知常生命美学的这些突出特点,正好对应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不足之处,这也就是笔者倾心赞佩的“现实针对性”。笔者觉得,与其匆匆忙忙的要“登场世界”, 不如先在幽兰之室“整好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