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第四场

（书记办公室。一张大办公桌，前面窗下摆放一台钢琴，侧面有三个铁皮文件柜）

【张书记弹奏《月光曲》，县法院院长上】
院长：张书记，你还会弹钢琴？没想到，没想到。这个摆设很有个性，充满了人情味。
张书记：见笑了。我只是喜欢，累了的时候，放松一下。弹得不好。
院长：我有一事汇报。
张书记：请坐。说吧。
院长：这个案子上次我来汇报过。你批评我说司法独立，你不干预审案。只要求法院依法公正判决就行了。
张书记：对呀！我说你个老潘啊。你不必事事都来汇报，法律这个东西太专业了，我整不懂。你是行家，你判了就是。人家不服，也依法按程序，上诉就行了。你汇报啥子呢？
院长：这个拖欠农民工工资案检察院抗诉了。他们认为拖欠工资数额巨大，社会影响极坏，应该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张书记：想起来了。你说的是包工头罗来喜拖欠农民工工资案。他不是已经支付工资了吗？
院长：绝大部份已经支付。还有十来万没支付。他正在想办法。
张书记：这是怎么搞的？这十万元就找不到了？
院长：张书记，这个与他支没支付余下工资无关。检察院只是认定他拖欠工资数额巨大，时间又长，严重损害了农民工权利，造成了极坏的社会影响。因此坚持要重审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张书记：检察院说的也似乎有道理哈。——啊，不，我不会对你们的法律问题作任何评论。那你汇报的意思……
院长：我个人觉得立法的本意是坚持公平、正义，而不是非得要惩罚不可。法律的权威不是来自强力，而是来自公平与正义：法律本身就是公平与正义的化身；而它的执行则是公平与正义的实现。如果公平与正义已经实现了，那又何必要惩罚呢？因此，我感觉有些为难，特向你请示。
张书记：哈哈哈。潘院长啊。你心中的小九九我不知道？我已经说了：我们不干预你们判案，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但是被告人法定的权益不应该被侵犯。他有律师辩护的权利。法官公正判决就是了。就这样，好不好？
院长：我明白了。【院长下】
张书记：这个狡猾的狐狸！你明白什么！我既没明示什么，也没暗示什么。你明白啥了？现在有一种不好的现象，有些人怕追责，就不敢负责任了，事事都要来汇报请示。这其实就是逃避责任。【罗来喜上】
罗来喜：张书记好。
张书记：我正在等你。坐吧。
罗来喜：这是你办公室？还是磁砖？就这办公桌？我家的桌子也比这气派。文件柜还是铁皮的？张书记，你笑死我了。这臊我们全县人民的皮呀。
张书记：这是什么话？我臊什么皮了？难道只有华丽的装修才能显现全县人民的尊严？或者只有县委书记的办公室装修华丽了，才能做出英明决策，领导全县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的进步？你才让我笑死了。
罗来喜：嘻，这儿还有一架钢琴！难怪你那么喜欢徐小岚。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张书记：你明白啥子！全都是自做聪明。音乐会的节目单呢？【罗来喜递节目单，张书记看】嗯，很好。这个杨茵就是小岚的特邀嘉宾？拉小提琴？什么来头？
罗来喜：她是小岚老师的女儿，在美国学小提琴，多次拿到大奖，很厉害的角色。
张书记：哦。那就更好了，锦上添花呀。小岚老师是谁？
罗来喜：姓戴，跟你年龄差不多吧。记不起叫什么名字了。
张书记：嗯。把节目的顺序调整一下。把《月光曲》放在第一的位置。小岚把《西班牙斗牛士》当第一支首演曲子，这是很热闹，也有炫技的意思，不好。不如把《月光曲》作开场演奏曲。还有，把《爱情的故事》放在《西班牙斗牛士》后面。一张一驰之谓道嘛。
罗来喜：这是他们三个娃娃定的。你随便调整。
张书记：怎么又成了三个娃娃？
罗来喜：还有我女儿罗倩啊。
张书记：哦，我仿佛听说你女儿要与小岚订婚？
罗来喜：你消息好灵通啊。
张书记：你的意思？还有这么传统的观念？他们那么小，还没有定型呢。现在绑在一起，会害了他们的。
罗来喜：我也觉得不妥啊，不信你问秦书记。秦书记真是好人啊。那天你打电话之后，他立即就解决问题了，执行力超强。像这样有能力有德行的干部不多啊。
张书记：他能力还是有的。
罗来喜：比许多局长水平高啊。他在那个乡呆了五年了。那个乡变化很大啊。
张书记：呆五年很长吗？
罗来喜：是有点长。他还年轻，正是有为的时候啊。
张书记：【笑】当说客来了？
罗来喜：我可没有哈。我只是觉得他年轻能干，又是个热心人，正是他提的亲啊。
张书记：混帐！
罗来喜：怎么“混帐”了？作月下佬添福添寿，好事啊。我女儿高兴的不得了，成天表叔前表叔后的叫不停呢。
张书记：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兴这个？再说，小岚是你资助的，见他有出息了，你要他与你女儿订婚，这不明罢着你别有用心吗？
罗来喜：是啊，我也担心别人这么说，还说我送他读书是另有所图呢，这可违背了我的本意。我一直都很犹豫。
张书记：这事我不管。我只是提醒你别强人所难，别以恩图报。这最后一首曲子《嬉水仙子》是怎么回事？
罗来喜：听罗倩说，是杨茵与小岚二人合作创作的一首钢琴协奏曲。是压轴戏。
张书记：合作创作的？
罗来喜：女儿是这样说的。
张书记：太好了！你听过吗？
罗来喜：我那听过呀。也听不懂啊！
张书记：我好想现在就听听。
罗来喜：那不可能。
张书记：你给小岚电话，我跟他说。【罗来喜打电话。通，张书记接过】
张书记：小岚吗？《嬉水仙子》是你与杨茵二人创作的吗？有没录音？在电话里放一段我听听？保密？在张叔叔面前保啥密哟。别搞砸了哈。好吧。再见。
罗来喜：他怎么说？
张书记：他要给我一个惊喜。我担心他给我一个惊恐。
罗来喜：别担心。最好请小岚的老师来指导一下。张书记，我该说的都说了，我要走了。
张书记：回来！我问你，农民工的工资都付完了？
罗来喜：不敢瞒你，还有一点尾数没付清。
张书记：就那么一点尾数你就想不到办法了？
罗来喜：还真没办法。借不到钱，也贷不到钱。收钱嘛，也收不回。
张书记：尽快把工资支完。
罗来喜：张书记，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支付的。
张书记：小岚的老师是该请。我让孙秘书联系。
罗来喜：好。【下】
张书记：好哇！两个小娃娃创作了一支钢琴协奏曲。还保密，不让我听。这要是成功了呢，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可要是失败了呢？所有华美的灯光就会熄灭，一切赞美、一切荣誉就会随风飘去。很多时候，我们做好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却摔了一跤。一切都完了！人们看见的是最后的定格：你倒在地上，前面所有的成功都被这最后不堪的定格抹去了。不，我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嬉水仙子》得先过我这一关。【下，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