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农村家的女儿 |【月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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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长大，越是不了解我妈。

这是昨天晚上的对话，让我有点耿耿于怀，心也揪着了一天。我劝她给自己放个假，不要总是拼老命似的工作，得找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像是爱好。「某某的妈妈爱园艺，家里的芒果或红毛丹树结果了会很开心，非常自豪自家的水果特别香甜；我们家婆婆的兴趣是看没完没了的台剧，屁股可以贴沙发一整天；你不喜欢园艺，也不喜欢看电视，有其他兴趣吗？」，我说。

她想了很久，说不出几个。

「兴趣，就是做了会让你开心的事情啊！」，我继续解说，「这样生活才有意义！你有想过这辈子的劳劳碌碌，为的是什么？」

可能是为了我们三姐弟。但她没说什么，只是耸耸肩。

我妈是我见过最勤劳、最节俭的拼命三娘。妈妈曾经是做伙食的老板娘，一直到生了劳碌病，才开始在商场里做零零散散的推销工作，有时卖月饼、有时是卫生纸。 爸爸是木匠，跟妈妈一样是劳动阶级的蓝领，虽然自己有个木工厂是个老板，但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家有两个快念完大学的弟弟，成绩优越有奖学金；我身为大姐也很庆幸地，拜有职场贵人一路扶持，没有穷苦过。家里除了生活吃喝的开销，基本上没什么大负担，妈妈也可以享晚年。

可是她爱劳碌。

四年前，和我相距一年的哥哥去世了以后，她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只要一呆在家，或闲着的时候，就会想起哥哥。一次一家人兴奋地吃着热腾腾的肯德基，她一个悲从中来，泪流满面哽咽：「哥哥最喜欢吃的炸鸡...」。后来炸鸡吃不下了，我们几个也吃得无味。她会把自己的行程排得满满，星期一至星期日，不休假。她说这样才不会寂寞，寂寞的时候会特别想哥哥。

只要她开心，我们都不说什么。

以前会觉得尴尬，当有朋友说：「诶，我在那个商场遇到你妈在卖礼篮耶」，或某某说：「你不是赚很多咩！为什么还让你妈做到那么幸苦？」。以前会特别羡慕朋友的妈妈，有做律师的，说话头头是道；有很厉害做家务的，总是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爱心便当什么的；也有知识分子型的，家里像图书宝藏，从小教育孩子知识是王道。

我是那个想买书必须有十万个理由的小孩，偷偷摸摸，偷买书了还会有内疚感。因为妈妈会说：「买什么书，浪费钱！」。而且妈妈不会做家务。要是收拾个橱柜或做个饭，肯定会一片狼藉，我们几个要收拾烂摊子。妈妈也没什么人生大道理，自小被灌输的比天高的人生哲学是，要努力赚钱！

人说女儿是妈妈的一面镜子。以前会跟自己说，长大了不要像妈妈一样，不管是生活方式或教育方式，还有一堆哩哩啦啦的缺点。后来我才开始明白，她的人生大道理是那个艰辛的年代磨练出来的智慧，是一种... 农村家女儿的生存方式。年少的时候比较叛逆，我要是顶嘴，她会说：「我的辛苦都是为了你以后不要像我一样！」

其实，我希望自己能像妈多一点，那种任劳任怨，不屈不饶的工作精神——农村家女儿的奋斗精神。

我只是希望她能明白，我害怕她劳碌累坏身子，我害怕她找不到精神上的寄托，我害怕她寂寞，我害怕她想哥哥想疯了，我害怕有一天她会忧郁，不再觉得人生有延续的意义...所以才提起寻找兴趣和生活意义这一回事。



我真心的，只想要她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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